甲辰年正月初五,我身穿藏青色的無領麻衫,披著南部熱情四射的和煦陽光,刷入手中的車票,列車閘門敏捷打開,從站外走入站內,正式踏上迴歸台北的旅途。
列車流暢奔馳著,看著手機裡拍攝到的電線桿殘影,思緒跟快門一樣,跟不上距離的流動,我明白自己捕捉到了快門跟不上的車速,索性保持寧靜,讓窗外的美景與心緒呼嘯而過。
隨著列車緩緩到站,車廂門開啟,一陣過於涼快的冷氣包圍全身,還是不怎麼習慣台北清淡的打招呼方式。
地下街的岔路處,轉入只開半面的銀色防火門,單手拉著行李箱和有些破損的滑輪,一步一步踩著階梯往上走。隨著離開地下層越遠,土灰色的磚牆消失,伴隨公車起步時的引擎加速聲,映入眼簾的是一整片的藍天,和熱力四射的太陽。
正猶豫要不要搭計程車時,肚子發出無聊的聲音,打斷了我的思緒。「啊!餓了」,總在一陣緊湊的交通後,隨著身體的呼叫,才會記得自己尚未補充能量。
穿越斑馬線,走到附近單行道的騎樓,有間綠色招牌的素食水煎包店,我看著菜單上有哪些好口味,只記得南瓜炒米粉口味是必須點的。
「三個會飽嗎?」阿姨戴著粉色頭巾,身上沾到些許麵粉,同時手腳俐落的夾著水煎包,親切的問候。
「會嗎?應該吧哈哈。我過年剛回來啦,就是有點餓了!」其實我也不知道三個夠不夠,爽快的回答,好像又回到家裡巷口熟悉的早餐店,親切家常。
「你是哪裡人啊?」阿姨一邊夾著水煎包說。
「我南部來的,屏東啦。」我說。
「真的喔!我也是,我是枋寮人,要去墾丁都會經過我們那邊。」或許是久久未見同鄉的人,阿姨臉上的笑容顯得更溫馨了。
與阿姨閒聊了一會才知道,今年她也沒有回屏東走走,畢竟家裡的老大人也都不在了,在旅途遙遠的屏東,無法回去的不具名原因,又記上了一筆。
付了錢後,阿姨提醒我旁邊有醬料可以沾,儘管臉上笑容依然,卻也多了些許惆悵,繼續埋首於捏包子理料之中。
或許阿姨口中的「沒有回家」只是短短幾個字,而那些沒有說出口的,則是買了車票也回不去的人生。
我拿著水煎包往前走,行李箱的輪子在和磁磚縫隙碰撞,發出噠噠的聲響,好像不斷的在提醒我,家鄉和旅行的重量。
我在街道的前端停下來,咀嚼著美味的水煎包,香氣隨著屏東的記憶蔓延。站在不同的地點仰望,同樣的豔陽高照,但是台北與屏東啊,只是幾段筆畫的不同,卻也讓我嚐到一點鄉愁的滋味。
一邊吃一邊想著,在台北也讓我感受到屏東溫暖的,可不只是同樣的太陽與藍天,也包含了在剛才片刻之中,溫暖的問候啊!
赫然想到,年節時我做了金盞花油膏,隨著浸泡油流淌,帶著淡淡高雅的香氣,橙橘色的金盞花瓣舒張開來,真像屏東的太陽,和煦又溫暖的滋養著南國土地,或許能送給阿姨一解鄉愁。
我把這份心思硬是和屏東扯上了邊,心裡覺得有些不自在,這份禮物或許不夠名符其實,也怕這突如其來的關心,在台北的互動中顯得多餘。
總之,那是我身上僅有與屏東相關的事物,我不再嘗試說服自己,決定回過頭去送給阿姨一份。挽過頭,手握裝著油膏的銀色鐵盒,拉著行李走回騎樓,和阿姨再點了豆漿和兩顆水煎包!
「不用啦,阿姨請你。」阿姨在我還沒開口前就搶著說話,趕緊把裝滿食物的袋子放進我手裡,倉促的語氣中略顯緊張,我知道阿姨在心裏也想了很多。
那一刻,我便明瞭,不論是水煎包也好、金盞花油膏也好⋯⋯,只要是曾被屏東這塊土地養育過的人事物,不論去到了哪裡,心中的那份溫暖,總能跟太陽一樣不分南北的照耀一切。
阿姨還擔心這油膏是否太過昂貴,在我的熱情勸說下,才有些靦腆的收下,原本看似寂寞的笑容底下,一縷輕鬆豁然浮現,那是所有旅行的人,都會在抵達家鄉時露出的面容,既開闊又寫意的清爽。
或許有一天,我也會有一個久而未歸的地方,但只要抬起頭來看看太陽,就能明白家鄉的祝福,跟阿姨親切的笑容一樣,無時無刻圍繞著我們,在每一段美好的相遇之中:)
ps.也就是今天,我明瞭大地的愛是如此真實,能夠帶給人幸福與連結。在未來,希望我能用心與所有的大地作物中一起工作;因為我知道,那些祝福是真的被人放在心上,也是真的被人好好使用著的。用心做,好好做,心意總是會走至適合的深處!謝謝一切的神聖安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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